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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較量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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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 較量(中)

“哈哈哈!笑話。”

趙匡義氣極反笑,負手走到趙普跟前,一言不發,冷冷地瞅了他好一陣子,直瞅得他寒毛直豎,方悻悻道:“趙德芳在那兒杵著,朕幾次提醒你盡快搬開這塊攔路石,你一直說不可操之過急,欲速則不達。好了,現在達了,因為魏王也回來了。朕有時都分不清楚你到底是哪頭的,我問你,朕的江山都快被人奪走了,保重龍體還有何用?”

說著,轉身回到書案前坐定,端起一杯高粱烈酒,一飲而盡。

只不過,原本綿甜甘潤,醇厚柔和的神仙水,卻怎麽也品不出甘醇,滿嘴都是苦澀之味。

“聖上息怒!”趙普汗水濕透衣襟,幾縷頭發滑落交叉,狼狽不堪。竭力勸慰道,“聖上,楚王趙德芳已是籠中之鳥,俎上魚肉,不足為懼。魏王趙德芳身為朝廷要犯,張貼在城門上緝拿他的文書畫像,有的漿糊尚未幹透,他便自投羅網,輿情利於朝廷,抓捕他歸案也確系民心所向。”

“此一時彼一時也!”皇帝平覆了一下心情,疲態盡顯,口氣飽含無奈道,“此事若撇開南國公,我們直面朝臣,宗室,朕朝堂施壓,尚可掌控局面。奈何魏王這個逆賊,偏偏逃到了朱仙鎮,拉趙楠趟入渾水,事態便進入到僵持階段。”

“聖上,南國公於我大宋朝廷,人畜無害,只需下一道旨意到朱仙鎮,陳清利害。魏王失去庇護,自然乖乖就範。”

皇帝又端起一盅高粱酒,一飲而盡。把酒盅拿到眼前,閉著一只眼漫不經心瞧著,“哼,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。南國公一心為民,與朝廷秋毫無犯,從不插手朝堂之事。然,想當初,朕聽信潘仁美的讒言,下旨強行令趙楠的私軍出兵抗遼,他九死一生,逃出生天。難保他不會心生怨恨,暗結鬼胎。”

皇帝言語有些沮喪,把酒盅再次斟滿,端起來,背對著趙普:“常言道,殺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蕭太後離奇退位,又毫無征兆在朱仙鎮現身,緊接著便是遼國滅亡。”

“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,按常理說,朕總是在第一時間知道情由始末才是,可遺憾的是朕想錯了,因為朕的皇城司和潛伏在各國的眼線,居然同時成了瞎子,成了啞巴。”

“後來分析發現,朕得到的所謂密報,正是他們想讓朕知道的。朕曾幾次在你面前提起過,你應該有同感才是。因為許多事情存在著諸多疑點,你問朕,朕也答不上來。”

“一次,皇宮內偶然抓住了一個正欲往宮外傳遞消息的探子,字條就在朕的手中,上書一連串數字。巧了,這些數字只有天竺國的使臣和朱仙鎮書院的書童認識,而他們都一致認為,此字條毫無內容可言,只是一場惡作劇罷了。任皇城司嚴刑拷問,就是無法破解要傳遞的內容。”

“至此,朕方明白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操縱著一支神秘的力量。這只大手,操控著天下,皇宮禁苑也無一例外。而我們大宋朝廷,難以望其項背,只能望塵莫及。後來朕得知朱仙鎮藏兵十萬,也就順理成章,因為諸事背後,都有朱仙鎮的影子,乃意料之中的事情。”

“如此種種蹊蹺之處,朕怎會不知?朕命皇城司明裏暗裏多方深查南國公的底細,竟無一條有價值的消息,更無一條南國公有損大宋朝廷和有損大宋百姓之事,每次呈上來的密報,無一例外都是歌頌趙楠替朝廷分憂,深入民心等等。”

皇帝乘著酒興,一口氣說出了諸多積攢在心裏的苦衷。

趙普心下駭然,一直以來,他都無比尊崇皇帝的無所不能,也一直以為,有些消息是聖上選擇性傳遞給他的,不曾想,身為九五之尊、皇權至上的皇帝也是一知半解。

這個世界上,最可怕的對手,是他明明看著你,你卻不知道他身在何處,遇到這樣的對手,焉能不敗?

趙普直到現在,方對南國公有了較全面的認識。

想當初,趙楠在賽詩會上暴打趙承煦,又先後暴揍過潘龍、潘虎。趙普本來是想出手教訓一下他的,後來見潘仁美死纏爛打揪住趙楠不放,趙普樂得看笑話,就由他去了。

誰料到,領軍的大元帥,卻赫赫然被手下的一個小卒、一個從不知軍隊為何物的生瓜蛋子給拉下了馬,灰頭土臉,輸得一敗塗地。

事後,趙普才領略了這位名動京城的才子的超凡手段。當他聞知女兒趙志英與趙楠私交甚好,才算徹底放下報覆之事。

趙承宗回朝任殿前指揮使不久,聽下人說弟弟被人暴打,老爹不敢出面,手握重兵的他馬上下令禁軍查封酒樓茶館,建築工地停工歇業。

邪門的是,趙楠只一招,就把趙承宗打落地獄,就連趙普也跟著吃了瓜落。

趙普原以為,聖上袒護趙楠,有是意敲打自己,讓自己保持清醒,如此而已。

他卻從未想過,這背後其實是南國公用逆天的實力在敲打他。面對朱仙鎮的十萬私軍,至高無上的皇帝且束手無策,況他趙普乎?若當初他與潘仁美一樣,對趙楠死纏爛打,不依不饒的,可能,他已回家賣紅薯去了。

想到此,趙普又驚出一身冷汗。

一切,都明白了。

好在,為時未晚。

“聖上,臣願意相信,南國公身為朝廷勳爵,他心系天下百姓,深明大義,定會以江山社稷為重,交出反賊。”

皇帝半晌無言。

“趙卿,你不是昏頭了吧?若魏王真的謀反,證據確鑿,朕何以會讓他闔府出逃?‘莫須有’的罪名,怎經得住調查,萬一南國公插手此事,查無實據,又該如何收場?”

“聖上,”趙普見皇帝語氣有所緩和,方直起汗涔涔的身子陪著小心道,“莫如宣南國公進宮,探探口風,再從長計議?”

“嗯?從長計議?”趙匡義臉色鐵青,用手指叩擊桌案,發出的聲音似乎是在警告,“都是優柔寡斷惹的禍,若當初快刀斬亂麻,何來今日之患?”

“聖上,事緩則圓。”趙普再次額頭著地,恭聲力諫,“孔子曰:‘人無信不立,業無信不興,國無信則衰。’吾大宋朝廷,絕不能喪失民心。臣與呂端幾次三番謀劃,燕王趙德昭系好啖肥肉,因而遇疾不起,膩死;楚王趙德芳系寢疾薨,睡死;魏王趙廷美系因憂悸成疾而卒,氣死。臣謹遵聖上口諭,人死不能與皇權有涉,不能與任何外部勢力有牽扯,避免輿情聯想到他殺。但燕王死因一經公布,馬上引來了沸沸揚揚的輿論指責,說根本不可能是膩死的,應該是自殺,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殺,最後,坊間民意洶洶,直指聖上……”

趙普不敢再說下去,小心擡眼看了看皇帝,懼怕聖上震怒,情緒突然失控,他就成了刀下之鬼。

“趙卿,起來說話!”皇帝端起酒盅,一飲而盡。打了個手勢,示意他繼續。

“謝聖上!”趙普緩慢爬起來,身子搖晃了一下,忙穩住身形,躬身施禮道:“僅一個燕王之死,已掀起驚濤駭浪,令宗室躁動,民眾不安。故,臣不得已才改弦更張,逼走魏王。如今,楚王趙德芳即將睡死,朝堂會面臨一大波未知的動亂因素。因此,針對魏王,欲速則不達。聖上,切不可操之過急啊!”

“朕何以不知?名不正則言不順,燕王的死,朕的名譽已經受到了重創。”趙匡義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,把酒盅酒壺推到一邊,鄭重其事道,“趙卿,這次較量,事關天子威儀、江山社稷,關系到皇權帝位永固,甚至是關系到你我君臣二人的生死,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手。為防止被動挨打,必須主動出擊。”

“聖上有何良策?臣洗耳恭聽。”趙普見拗不過皇帝,恭敬不如從命,索性豁出去了,成敗由天吧!

“趙卿!”皇帝一臉無奈,在書房內踱來踱去,好一會兒才在趙普耳邊低語道:“試想,一旦魏王趙廷美或者楚王趙德芳上位,都不是善茬,儲君趙恒命休矣,朕與爾等,也絕不會有好下場。這場你死我活的皇權之爭,一旦開始,就再也無法停下來了,開弓沒有回頭箭,只能一條道走到黑。”

“謹遵聖命!臣萬死不辭,定不辱君命。”趙普斬釘截鐵,表決心道。

皇帝在趙普耳邊密語一番。

言罷,趙普大驚失色,不覺後退兩步,驚懼道:“聖上!你可想好了?”

“吾意已決!趙卿不必進諫。”趙匡義擺擺手,努力退到禦案後,一屁股跌坐到禦椅上。

崇政殿。

早朝。

朝臣山呼萬歲,君臣禮畢。

王恩輕撣佛塵,尖聲道:“聖上有旨,有事啟奏,無事退朝!”

趙普看了一眼兵部尚書呂端,呂端會意,出列恭聲道:“稟聖上!臣近日得到軍中密報,逆臣趙廷美偷越邊境,潛入汴梁,後不知去向,臣派人秘密尋訪,人犯竟人間蒸發一般,蹤跡全無。還請聖上責罰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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